朗宓榭 博士

德国埃尔朗根-纽伦堡大学汉学系教授、国际人文研究院院长

2011年9月29日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亲爱的画廊负责人和艺术家李衡:

 

你们好!很高兴今天应邀为李衡艺术作品展致开幕词。同时这也是我莫大的荣幸,因为作为汉学家我虽然熟悉中国的历史和文化,但却对中国艺术不甚了解。但是,许多代表中国当代艺术的作品也具备直接与西方人对话的能力。因为这些作品具有普遍性,但同时人们往往也可以从作品中读出他们的中国背景。

 

许多来自中国的作品,同时也是世界的艺术品,就像1827年歌德对世界文学所作的崭新的定义中指出的:发源地显然易见,同时又是可以理解把握的,因为这样的作品是跨国界的。不久前,波士顿美术博物馆馆长郝胜指出,艺术家创作既恪守传统同时又反传统的这一看法尤其适用于中国艺术家。几乎每个中国当代艺术家都和传统有着不同程度的联系,它是他们所受教育的核心组成部分,同时也是艺术家个人艺术创作的出发点。郝胜说,历史是衡量的基础,同时也是自我审视的机制。与传统中国不同,许多来自中国的当代艺术家们在创作中都希望走出传统的负荷,自信地面对传统。


李衡多年来一直致力于探索中国艺术的标准。中国书法在中国的艺术传统中列居首位。而自17世纪以来,几乎所有著名的涉足中国的西方人都没有意识到书法的这一重要地位。这显然是把握另一种文明时的一个典型盲点。李衡和他在中国的许多同事不同,他没有停留在重复书法和国画不同风格上:一种传统,一个艺术标准,要求灵活应变,一种活生生的交流,而不是一味重复,尽管这种“时习之”是善意的,但却缺乏生命力。在李衡的许多作品中,运笔的神韵以“潜在的”方式展现出来,近年来他对草的绘画产生了极大的激情,在草的表现上他尝试用各种新的变化多端的形式来运笔。为什么说是“潜在的”呢?他把油彩大面积地、分不同颜色层次地涂抹在画布上,然后用刮刀刮出结构。他上次画展中的一副作品《此时》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第一层用黄色颜料,第二层用蓝色,经过处理,尤其是刮涂,最后混合生成了绿色。而唯一用画笔描绘而成的作品是《芬芳》。不仅仅如此,李衡的大量作品都可以理解为是传统视角在其他媒介中的演绎:因为他在二维的传统运笔上揉入新的媒介,增添了第三个维度,具有雕塑立体效果。


他的许多画让我们张开想象的翅膀,把自己置身在画中,或是漫步穿越悠长的草地或是俯视这一片绿野。他的有些画,强迫我们变得非常渺小;有些画又让我们抬头挺胸,阔步前行;还有一些画让我们只管低着头,欣赏着足下的风光。(比如《紫罗兰》)。我上面提到的雕塑感,不仅体现在《流动》、《边界》和《紫罗兰》等风景画中,而且作品《童话》也让人感到触手可及。


李衡代表着中国年轻一代的画家。他的上一辈是从1976年中国逐渐开放到1989年的第一阶段的那些非政府艺术家小组成员。当时他们还在争论“形式美”问题和绘画是否要遵循“现实”的问题;还在努力恢复文化大革命的“伤疤”。第二阶段是所谓的“先驱者”。他们带领荒谬的、失去理性的、政治的流行艺术和视频艺术走向前沿,并领导中国艺术全球化!这一艺术进展的反响,在2000年上海艺术博览会达到高潮,同时也走向灭忙,这在李衡早期的作品中有所体现。但他现在早已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对于李衡作品中笔触的思考)。正是这种世界的艺术, 才会给我们在西方国家的人一些启示,即使我们不总是了解相关文化艺术的历史背景。因为这根本不是关于李衡先生的前辈们所困扰的具体与抽象的矛盾;也不是关于小农意识标志的自我迷恋。作品《家乡》,就是这次展览邀请函上面的画。它不是专指李衡先生的家乡,也可能是我们共同的家乡,因为它让我们联想起自己的家乡。如果只是无法脱离批评的自恋,那么就应该停留在他的归属地——某个省市,可以叫法兰肯、拜仁州或者中国。


你们有多少人知道,李衡先生已经走过了很长的路。一条从中国的西边到中部,再到圣彼得堡,最后又通向我们的路。这条路上的每一站都记录了他的成长过程。“成长过程”的意思不是丧失或抵制自己的根。 李衡先生在他的许多作品中都体现出了他对中国道教哲学传统的信仰。 这不光是嘴边说说,道教的中心思想是“无为而治,顺其自然”。 自然就是“自然而然、本然”。可是人类已经因为他们的文明、语言、礼仪和所有让生活变复杂的一切因素远离了这一状态。 然而,人类却又不能自发地保持这种“自然而然”的状态。但是,艺术可以引导我们返回自然之路——我们知道,要达到 “自然无为”的境界,这还是一条艰难之路。但如果我们仔细欣赏这里要展出的画作,却又会发现我们也可以 “自然”存在。从《粗鲁》和《优柔寡断》中,我们又可以发现是什么可能阻碍和困扰我们回到本然状态。李衡先生真是能画出人类内心世界的大师,实际也是精神领导的大师:他不仅为我们指出了我们应该怎样生活,更为我们指明了这条路上的障碍。

 

让这些画作引导我们,不需要我们对东亚智慧的透彻了解。但如果有一些这方面的知识就更好了,因为这会开辟出额外的维度。举个例子来说,如果我们能发觉李衡先生的许多画作中的“草”不是只参照中国书法艺术中的“草书”,更是根据它最具斜体和自由的特点而创作出来的,那真令人高兴。但是,对《领悟》这幅画的理解就需要类似的东亚文化知识,但也不是绝对必要的。我们讲得不是关于明确的概念艺术。虽然李衡先生的作品背后无疑是有概念存在的,但那不一定是能通过复杂的智力论断领会的:因为有一个人正引领我们走出困惑,通过人类灵魂的喜悦而达到“自然而然”的境界。那时,只有那时,人们就能从远方、从近处、从高处和低处发觉出这种存在状态的财富。虚无的尽头有繁花遍野,繁花遍野中也有通向虚无的小路和娟娟河流。我们都可以看到,这使得这门艺术具有普世价值。感谢Landskron女士和Schneidrzik女士。不用我多说,她们也已经深入了解了李衡先生作品的这些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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